澳門博彩法系列九：國家安全——政府的免罪金牌？

歡迎閱讀《亞博匯》陸續刊登的有關探討澳門最新修訂的博彩法系列文章。此為第9篇。

系列	日期	文章
1	3月2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一：博彩法延期如箭在弦……6月26日似難計日程功
2	3月4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二：交叉持股條款越界？
3	3月7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三：廢除衛星賭場的後果
4	3月9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四：重新思考籌碼上限？
5	3月11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五：博彩區域的歸屬——一個鮮有被談及的問題
6	3月14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六：董事責任——改變百年公司法？
7	3月16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七：中介人、合作人及承批公司之責任
8	3月25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八：最低收入——悄然上調的博彩稅？
9	3月28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九：國家安全——政府的免罪金牌？
10	4月1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有關常務董事持股的疑惑
11	4月4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一：十年批給期限阻礙對澳投資
12	4月6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二：過於寬泛的適格性審查或削弱其有效性
13	4月7日週四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三：有關其他司法管轄區的條文可能引發的法律衝突
14	4月8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四：終曲篇——何去何從？

新博彩法草案第45條第1項第1款規定，「行政長官在聽取博彩委員會的意見後，可基於下列原因撤銷娛樂場幸運博彩的經營批給：（一）因危害國家或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安全而解除……」該條為新條款，在約20年前頒布的現行第16/2001號法律《娛樂場幸運博彩經營法律制度》中並未有相關規定。

有鑒於近年來全球趨勢變化，在法律草案中出現有關國家安全的條款並不令人意外。但在分析這個具體條款之前，請允許我以背景調查方式先行進行一些思考。

從1970年代末到2010年代中期的近40年間，全球化進程突飛猛進，經濟貿易、科技乃至文化皆互聯互通蓬勃發展。但在過去7年間，隨著西方政治和社會兩極分化的加劇、主要新興體如金磚國家（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等的實力不斷增強、尤其是中國的財富、實力及全球影響力與日俱增，從而加劇了地緣政治緊張局勢。

商界厭惡國家之間日益緊張的局勢。但歷史告訴我們，每當經濟和全球影響力發生重大變化時，緊張局勢總會加劇。這正是近幾十年來正在發生的事情——軟硬實力不可阻擋的從西方向東方移轉。近年來，隨著「亞洲世紀」的到來，這種移轉已達到頂峰。

在此背景下，國家安全一直是國家領導人的首要考慮。近期在烏克蘭的衝突讓人們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突然之前曾被認為已經不合時宜的北約有了新的決心。同樣的，中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並在迅速縮小與第一名的差距——顯然有更多顧慮，並已經採取行動加強其國家安全機構，包括其在該地區的軍事佈局。

就像生活的許多方面一樣，COVID-19新冠大流行加速和強化了這些變化。疫情最明顯的結果之一——至少為商界而言——是對全球供應鏈的衝擊。誰能忘記在新冠疫情爆發的最初幾週，西方國家不顧一切地從中國採購呼吸機、或是僅僅幾周就穿越了太平洋的集裝箱船卻在美國西海岸徘徊長達一個月等待卸貨。

「經濟脫鉤」是現在國際經濟評論員常悄然提及的一個詞。我們看到全球化貿易幾十年來來之不易的成果正在倒退。美國一直在減少對中國的醫療設備甚至生活必需品的依賴。烏克蘭的衝突使令歐洲希望擺脫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全球對俄羅斯的製裁使該國處於被孤立狀態——有些人甚至稱其為不可碰觸的國家。中國也正變得越來越自力更生和過於自信。大量在澳洲、加拿大、美國和英國等西方國家就學的中國學生的處境正岌岌可危。

如果說「旅遊拓展眼界」，這種經濟脫鉤則令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減弱。不信任感滋生。主張採取強硬政治路線的鷹派和「國家安全問題」就成為了政府政策事務的首要考慮之一。

現在，讓我們看回澳門。儘管特別行政區擁有高度自治權，但在國家安全問題上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保持一致是無可爭議的，並且也是正確的。一如本系列第五篇開篇所述，20年前，澳門向國際營運商尋求開放、現代化以改善其博彩業。澳門首任行政長官何厚鏵深知，澳門的政府收入不能再依賴葡萄牙或中國，新的特區需要自力更生。

那些國際營運商——最初是銀河娛樂與金沙的合作及全球知名的永利渡假村，之後是美高梅及新濠博亞——亦令先前的壟斷營運商澳博（現澳娛綜合）提升了自身的實力。六大博企取得的巨大成功，肯定遠遠超出何厚鏵在世紀之交的想象。拋開宏觀層面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不談，微觀層面上，澳門的東西交融造就了一個穩定、安全、可靠和成功的博彩行業，並在非博彩的休閒旅遊產品方面實現了相當大的多元化。每個人都各得其所。澳門的IR行業於我看來就像是一對成功的夫婦，並非單獨的丈夫或妻子之勞，但由兩者融合而成生成新事物。

鑑於這一成功，再加上沒有明顯的本地公司具備經營澳門IR的財務或營運能力，維持現狀即與國際營運商合作是有其道理所在的。任何在澳門營運的外國公司，只要頭腦清醒，都不會想採取任何對澳門乃至整個中國國家安全構成哪怕是可能的威脅的舉動。

因此，並未定義「威脅國家安全」或「威脅澳門特區安全」的新博彩法似乎令人擔憂。就第45條第1項第1款，有誰來確定這種「威脅」是甚麼？政府？博監局？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個缺乏誠意的政府可以用這項國安條款作為「免罪金牌」，不加區別地取消任何其突然不再鍾意的承批公司的資格。一如常言道，有人視恐怖分子為恐怖分子，但有人視恐怖分子為自由戰士。

然而客觀而言，國家安全條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在全球緊張局勢不斷升級的背景之下。問題在於該條款的應用。解決這個問題，可以通過澄清新法律，將這種「威脅」定義為承批公司（或承批公司的關鍵僱員）可能由於某種破壞、恐怖主義、煽動或類似的行為，而被澳門法院判定違反相關法律。此類澄清將大大安撫國際投資界的緊張情緒，更不用提那些希望未來在澳門投資數十億美元的公司了。

本系列第10篇將於不日發佈。

系列	日期	文章
1	3月2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一：博彩法延期如箭在弦……6月26日似難計日程功
2	3月4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二：交叉持股條款越界？
3	3月7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三：廢除衛星賭場的後果
4	3月9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四：重新思考籌碼上限？
5	3月11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五：博彩區域的歸屬——一個鮮有被談及的問題
6	3月14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六：董事責任——改變百年公司法？
7	3月16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七：中介人、合作人及承批公司之責任
8	3月25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八：最低收入——悄然上調的博彩稅？
9	3月28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九：國家安全——政府的免罪金牌？
10	4月1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有關常務董事持股的疑惑
11	4月4日週一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一：十年批給期限阻礙對澳投資
12	4月6日週三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二：過於寬泛的適格性審查或削弱其有效性
13	4月7日週四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三：有關其他司法管轄區的條文可能引發的法律衝突
14	4月8日週五	澳門博彩法系列十四：終曲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