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路邊攤販成為博彩大亨,創辦銀河娛樂集團的呂志和博士在2024年11月7日辭世,享年95歲。《亞博匯》回顧他傳奇的一生,重溫呂博士創立商業帝國的非凡歷程。
與已故的兩位賭王何鴻燊及蕭登·艾德森不同,呂志和博士當年以73歲高齡,踏足他前半生未曾接觸過的博彩行業。
正如同他在2015年於香港出版的唯一授權中文版自傳《呂志和傳》中所提:「經商不是漁翁撒網,是帶着腳跟站到新的行業」。
呂博士以獨到的眼光善於把握契機,令他成為礦石業、酒店業,博彩業等多個領域內的巨擘。
白手興家的他,曾經歷過日本侵華戰爭。呂博士的一生堪稱從無到有的創業傳奇,充滿了考驗、坎坷與曲折。
呂志和出生於1929年出生廣東江門一個富裕家庭,曾祖父呂德盈在15歲的時候離鄉別井前往美國謀生,並在多年奮鬥下成為美國進出口最大的華人供應商,成為呂志和心中的英雄人物。
而父親呂金銓隨父漂泊多年,後決心回中國內地開拓事業,更成立了一家酒莊。呂志和自幼生在經商家庭,出生時而過着富裕生活。然而,隨着中日戰爭的爆發,時年八歲的呂志和隨父逃難至香港,隨後在那裡生活。在中學畢業後他已開始學習營商,協助經營家族的食品批發和製衣廠生意。
礦石大王
但好景不常,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香港亦緊隨淪陷,原本的家族事業一夕之間瓦解。不過生活的跌宕無阻他奮鬥的精神,反而激起他重新振作的鬥志。呂志和在中日戰爭期間觀察到香港食用油和麵粉的嚴重短缺問題,但在食品製作中這兩個原料是必備的。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呂志和使用木薯粉製作粉皮的方法,發明了一種利用沙河粉製作「馬仔」。 在短短的三年多時間裡,他靠著這種方法賺了數百萬的「軍票」。
然而,隨著1945年中日戰爭結束,日本淪為戰敗國,呂志和手中數百萬的軍票一夕之間變成廢紙,令他數年積累的財富頃刻間化為烏有。這件事成為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失敗,但他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反而以此為鑑,學會審時度勢,以更為敏銳的洞察力應對局勢。
戰後,食品生意不再繁榮。呂志和轉而經營國際貿易,依靠機械及汽車交易積累資本。直至上世紀50年代末,呂志和從一間礦石公司收購了開山機,並留意到香港基建正快速發展,砂石需求日益增長。這一觀察促使他轉身投入礦石行業。
他陸續購買開採礦機械,並成功向香港政府購開一幅礦石地,發展石礦生意。由於當年香港很多礦場依然使用人手開採,呂志和通過機械化開採進一步降低成本並提高效益,令其業務很快得到提升。
憑着出色的商業頭腦,他的聲譽迅速在礦業界傳揚開去,有人更稱他為「礦石大王」。公司生意蒸蒸日上,1955年他創辦「嘉華集團」,其後集團團蓬勃發展。 1964 年,他成功競得九龍安達臣道石礦場的開採權,成為香港第一個獲得採礦許可證的公司。
同時他看準了香港成為購物天堂的潛力,進軍房地產界,並拓展至酒店行業,斥資6800萬港元投得香港尖東一塊土地,興建五星級酒店尖東海景假日酒店(即今天的海景嘉福酒店)。
發展至今,呂志和一手創立的嘉華集團旗下擁有200多間附屬公司,包括20間酒店。1998年嘉華集團成為美國第12大酒店財團,確定了呂志和在酒店業界的地位,成為新一代的「酒店大亨」。
賭牌黑馬
在踏入澳門博彩界前,呂志和已在酒店業、房地產等行業取得豐厚成就。2002年,澳門政府決定不再將博彩經營權由何鴻燊家族單獨持有,通過重新招標對外開放,釋出三張新賭牌。賭牌拆分招標,瞬間引超全球博彩大亨群雄逐鹿。由於呂志和並無經營賭場的經驗,市場普遍認為他競得其中一席的機會渺茫。
然而, 距澳門政府公佈賭牌歸屬的僅前兩日,原本與台灣亞美娛樂合伙的威尼斯人突然退出。主要由於當時澳門特區政府競投委員會,雖對威尼斯人提出興建會展及娛樂場的開發模式予以積極肯定,但對其台灣合作夥伴抱有疑慮。
威尼斯人轉而尋求與呂志和合作,並以呂的銀河娛樂集團名義參與競投。出人意料的事,最終銀娛集團爆冷勝出,成為2002年賭牌競投的「黑馬」。有人說,這一結果與中央政府的政治考量有關,選擇一家港資企業被視為比台資企業更為安全,尤其是在呂志和時任全國政協委員的背景下。
然而,事實更為簡單,即呂志和的能力絕對能夠擔此重任。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創辦人蕭登·艾德森曾盛讚:「呂志帶領的銀河娛樂,不論在管理能力和建設上都有着一定的實力,未來定將帶領澳門發展成為世界博彩旅遊會展中心。」
不過銀娛與威尼斯人之間的合作僅持續一年便宣告終結。當年12月,銀娛與澳門政府談判,最終三張新博彩牌照中的每張皆被允許轉批給一次,令原來的三張新賭牌瞬間增至六張,即所謂「三變六」。呂志和與威尼斯人分道揚鑣,各自經營各自的賭場。
一場酣戰
2003年沙士過後,中國內地開放訪澳門自由行,帶動澳門博彩業迅速起飛。然而,當時市場對於沒有博彩經驗的銀河娛樂並不看好。然而,隨着賭牌競投塵埃落定,該公司的拓展速度非常迅猛。2004年7月4日,銀河娛樂集團投資5億澳門元翻新爛尾商業樓宇,開設了首間娛樂場物業——華都酒店。酒店樓高16層,備有三層地庫及停車場,首階段設有23張博彩桌及83台角子機。
2005年4月,呂志和將銀河娛樂成功推向上市。呂志和家族持有73.6%的權益。在短短三年間,呂志和個人投資了約6.12億港元,但通過將銀娛發展成為上市公司,而獲得了價值高達138億港元的股票及有息債券,私人賬面利潤約132億港元。
2006年正是銀娛在澳門半島各個物業開發的巔峰之年,年內有四個項目先後開放。年初,銀娛與利澳酒店董事長呂強光達成協議,開業利澳娛樂場;4月27日,面積約 5,500 平方米的總統娛樂場開業;9月29日,當時全澳最大規模綜合家庭式娛樂及消閒設施及路氹城首個綜合娛樂場及度假酒店項目—金都娛樂場及金都酒店(後改建成為澳門百老匯)開幕,這標誌着銀娛首次將娛樂事業帶進路氹城區,亦為澳門娛樂博彩重心由澳門半島移至路氹城,打下基礎。
同年10月19日,歷時兩年多建設、位處新口岸黃金地段的銀河星際酒店正式開幕,共可提供500間酒店房,娛樂場區域面積達14萬平方呎,並設有近 300 張娛樂博彩桌。
星際酒店的開幕標誌着由呂志和帶領的銀娛集團踏入新篇章。他曾在酒店開幕時說到:「澳門博彩業已達百花齊放的局面……我盼為所有客人提供最好最卓越的星級服務,讓我們無懼任何競爭,勢必成為強中之強」。
業務激增
2004年開業的金沙,中場發展勢頭強勁,成為澳門最具標誌性的賭場。昔日的競投合作伙伴變成了主要競爭對手,銀娛單靠星際酒店中場無疑實力稍為單薄。在此關頭上,銀娛在2006年11月將星際娛樂場集中轉戰發展貴賓廳市場,在11樓及12樓共設36張貴賓賭枱。兩年後,銀娛更與貴賓博彩營運商Lucky Star合作,在星際酒店內開設了一個超大型貴賓廳,擁有逾100張賭枱。
2007年,銀河的發展再達成一項重要里程碑,市場揣測多時旳消息最終實現,全球最大的私募基金公司之一Permira Funds以約10億美元,收購銀河娛樂約20%股本權益,銀娛同時亦透過配售新股集資13億港元。
Permira合夥人Martin Clarke博士曾形容呂氏家族是有着思慮深遠:「對銀河娛樂的成績及呂氏家族的遠見深表欣賞,銀河娛樂揉合發展優質項目的經驗及豐富的娛樂博彩專業知識,對亞洲區的文化及中國市場的需要擁有透徹的了解」。
但要數銀娛真正的爆發,是在2008年金融海嘯後。銀娛在金融海嘯期間股價一度低見0.5港元,但呂志和開始借鑒國外的運營模式,將許多非博彩的娛樂項目引入酒店,並且建造了規模宏大的澳門銀河度假村,股價在2009年開始急升。
他選擇在路氹區建造度假村,引入非博彩元素擴大市場。而為了吸引遊客,呂志和更提供免費穿梭巴士服務,從關口接載遊客前往銀河娛樂度假村。最終,呂志和的努力得到了巨大的成功。
2011年5月15日,呂志和斥資過141億港元興建的路氹的「澳門銀河」綜合度假城正式開幕,標誌銀娛正式進軍路氹金光大道,比鄰威尼斯人的澳門銀河,有接近450張娛樂桌、約1,100部角子機,三間酒店提供近1,400間酒店房,並有50間食府及設有空中衝浪池的天浪淘園,更引入了全澳門首個3D電影院。
實力大增的銀娛,加上配合貴賓廳業務而全面開展的中場博彩,銀娛淨收益在2013年突破了100億港元,股價一度升近70港元,比2008年增長超過100倍,市值突破千億。
從金融海嘯跌至0.5元的股價,短短5年間創造100倍的成績,呂志和帶領銀河娛樂的成功故事,在澳門博彩業中堪稱傳奇。
穩健崛起
2013年澳門博彩業迎來最輝煌的一年,當年賭收達到史無前例的3,607億澳門元。在這一年,呂志和斥資32.5億元向結好控股全面收購澳門金都酒店及娛樂場。同年6月,銀娛更成功取代思捷環球,納入恆生指數成份股。這家公司還有什麼不能做到的呢?
2015年銀河兩個位於路氹的項目「澳門銀河」第二期及「澳門百老匯」(經改建的金都酒店)開幕,將原來版圖雙倍擴展至超過110萬平方米,新增酒店房逾1,570間,令澳門銀河度假村在當時成為全澳唯一擁有六間世界級酒店的綜合度假村。
2018年1月,永利渡假村創辦人史提芬永利在被揭露捲入性侵醜聞,同年3月史提芬永利決定退出這間他在16年前創立的公司,並以21億美元價格將手上11.8永利股份賣出。
在當時,沒有人預料到在澳門發展勢頭強勁的銀河娛樂會在此時出手,以每股175美元、共計9.275億美元收購了永利渡假村530萬股,相當其5%股份。儘管永利渡假村的股價未能回到當時的高點,但這一戰略持股為呂博士的家族在這個行業中取得了卓越的戰略地位。
2022年澳門賭牌重新競投,銀河娛樂毫無疑問的取得新一輪賭牌,並且在競投中排名第二,名次更高於首次競投時的合作方威尼斯人。
而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是,時年93歲、鮮少出現在公眾場合的呂志和,於2022年12月16日親自出席了當時的博彩合同的簽約儀式。原本很多人預期只有他的兒子兼公司副主席呂耀東會出席。這一舉動讓不少人相信,澳門這座小城在呂博士心中具有特殊意義。
隨著澳門銀河的持續擴展,2023年底至2024年初,銀河國際會議中心以及萊佛士和安達仕兩個酒店品牌加入,將銀河綜合度假村的酒店總數提升至八家,分別為:安達仕、悅榕莊、澳門百老匯、澳門銀河、JW萬豪、大倉酒店、萊佛士及麗思卡爾頓。預計於2027年開業的銀河四期——我們所知的最後一期——將使酒店數量超過十家。
呂志和在澳門博彩業的前所未有的成功,歸功於他敏銳的投資視野和出人意料的商業決策能力。正是這些因素,讓他取得了令人驚嘆的成就。
大慈善家
呂志和對澳門經濟和旅遊業發展的投入,推動了澳門博彩業的蓬勃發展,建立銀河娛樂集團,成為澳門博彩業的重要參與者和推動者,帶來了超過2.1萬個就業職位,為澳門的發展帶來了巨大貢獻。
回憶呂志和一生,他始終秉持正直的品格,以身作則,熱心於社會公益事業中,對弱勢社群毫不吝嗇,特別在教育方面。
2014年,在得知澳門大學重新建新校舍後,呂博士向澳門大學發展基金會捐贈3,000萬澳門元,並冠名成了「澳門大學呂志和書院」;2015年他也向香港中文大學捐資1,560萬港元成立「呂志和卓越青年學者獎勵計劃」,資助香港中大優秀醫科學子赴海外深造。
或許是因為兒時目睹戰爭的殘酷,他2015年創立「呂志和獎——世界文明獎」,表揚各地對人類文明有杰出貢獻的人或團體。他在接受BBC中文網採訪時談及為何設立該獎項時表示:「這個世界科技各方面進步得很快,但是在道德觀念、正能量這些方面,就比較少、慢很多,所以引起很多紛爭、很多不平。」
他參與的各類慈善活動不盡其數,正如同銀娛的信念,他一生秉持「取諸社會,用諸社會」的精神,在商業市場受益的同時亦盡其社會責任。
呂志和的慷慨得到社會認可。他於回歸前受勳英國員佐勳章及獲委任爲太平紳士,後獲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於2005年頒授金紫荊星章和2012年頒授大紫荊勳章。
呂氏家族
呂志和從食品行業,一路發展至今成為「酒店大亨」、「博彩大亨」,他的業務大部份在上世紀早已遍布了中國內地、香港、澳門、美國等地。2024年財富雜誌《福布斯》中國香港富豪榜上排名第七,財富達到124億美元。
作為億萬富翁,不少人都對他的財產分佈感興趣。會否在他百年歸老後,出現如同「賭王」何鴻燊家族分產戲碼。但呂志和對於個人生活亦是相當低調,家族中鮮少傳出任何不利的傳聞或報導,儘使一些媒體喜歡對富豪的私生活進行猜測,但他與結髮妻子趙錦屏卻廝守終生的感情猶如白金,結婚超過70年,未曾傳出有任何離別傳聞。
兩人共育有三兒兩女,他們都在完成學業後回到家族企業,協助父親管理企業,共同將家庭生意發展得更好。經歷對子女能力長期觀察和考驗,2012年,正值83歲的他公開了家族財產的分配,把其集團業務按地區分配予各個子女。
長子呂耀東穩重成熟的性格,在美國就讀木工程學及結構工程學後,回流香港協助父親家族生意,早年參與了東南亞的投資項目;而他對建築業的熱愛,令他從設計到建築都親力親為,將集團每個項目做到盡善盡美。
呂耀東成為了父親欽點的接班人,掌管澳門業務,成為銀娛集團的掌舵手。
次子呂耀南雖然甚少在傳媒面前出現,但他在美國做事多年,特別是酒店行業,在美國酒店業有一定地位,令他很自然的接管家族在美國的業務,全球擁有及管理20多間酒店,品牌包括洲際、萬豪、希爾頓、Doubletree及喜來登等。
三子呂耀華回流香港後,接手了嘉華國際在香港的房地產生意,持有60.5%股權,包括深灣9號、嘉岶薈等。
而長女呂慧瑜亦回流香港專責香港業務,但與弟弟呂耀華不同,她主責香港酒店業務,持有海景嘉福、仕德福山景酒店、仕德福酒店等等。
幼女呂慧玲,則分別成為了銀河娛樂執行董事,和銀河娛樂人力資源及行政董事。
而呂志和家族向來低調,孫兒孫女甚少曝光在大眾面前,唯獨2016年呂耀東的長女呂嘉瑩罕有接受澳門媒體訪問,介绍自己首次主理的咖啡馆Cha Bei(茶杯)。她更說到「爺爺常講,做人要勤奮,失敗三次都要試,總會有一次成功!」
圓滿一生
回憶呂志和生平,他往往都能審時度勢作出了最優決定,2002年贏得澳門賭牌的一役,及後建立銀河娛樂,帶領銀河娛樂走過20多年的發展,捱過金融海嘯,捱過新冠疫情,並成為當中恢復最快的博彩企業。
他為人始終保持着低調的形象,是香港作風低調的富商之一,最大嗜好是打高爾夫球及打麻雀。而他出席公開場合總是戴著帽子,也突顯出他樸實的個性。
在綜合度假村產業中,他將永遠被銘記為創立銀河娛樂的傑出先驅,他所打造的澳門銀河堪稱全球最出色的綜合度假村之一。
作為一位充滿善心和社會責任感的商業家,白手起家的呂志和對公益慈善和教育事業的長期投入以及對員工的關心和照顧,讓人們對他倍感敬重。他在澳門甚至世界其他地方所留下的豐碩成果和對社會的貢獻,將永遠被人們所紀念和傳承,他的善心和慈愛也將永遠受到人們的尊敬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