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檢視澳洲賭場監管政策系列的第二篇文章中,Andrew Russell博士將探討澳洲博彩市場的衰敗,以及本土賭場客戶如何為行業及監管方面的錯棋付出代價。
正如在本文章系列的首篇中提及,賭場監管的主要推動力並非經濟效率方面的考量。真正的推手,其實是制定政策者的自身利益。他們希望賭場可以帶來稅收及工作崗位,同時要避免政治上的責任(這亦是為甚麼問題博彩是一個政府需要處理的問題的主要原因)。這個成本與利益之間的考量,在皇冠度假酒店集團的中國銷售團隊於2016年由於非法推廣博彩而遭受監禁起,就開始出現轉變。不久之後,皇冠就退出澳門市場,中國政府亦着手打擊該國公民因博彩關係到澳洲旅遊(毫無疑問,中國共產黨更傾向讓其公民到澳門賭錢)。從前對於有大量中國大客到臨的預期大幅縮水,只剩小數的大客依然能夠成行。
在最初預料的潛在利益落空的情況下,澳洲時事節目《60Minutes》於2019年播出一集講述皇冠與中介之間的關聯時,澳洲的博彩業就開始引來更多人議論。隨後,關於這話題的新聞作品繼續出現。皇冠以全版報紙廣告來抗擊指控,但這卻未能安撫公眾對於整個賭業(不僅是皇冠)的憂慮,以及對於監管機構尸位素餐的猜疑,認為監管機構可能主動配合那些他們應該監察的公司,甚至可能對於嚴重的違法行為視而不見。雖然賭場博彩一直都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但這些媒體報道卻進一步放大了這些爭議,最後亦導致相關的政治不滿持續發酵。
這一切最後就導致監管機構出手打擊。但需要說明的是,這些監管機構的動作有一部份都是為着公關而做的,他們不只是要做實事,亦希望讓公眾看到他們已經有所作為,以平息公眾不滿。因此,各個矚目的皇家調查委員會紛紛成立、賭場被停牌、多張巨額罰單被發出,還有不少與國際百家樂博彩中介洗黑錢無關的監管條例也被落實,當中包括針對角子機玩家的強制預設博彩時間及損失限制,以及增加每次角子機運轉所需的時間(從而令到耍樂過程變慢)。
這些做法有很多不只與反洗黑錢無關,更是間接懲罰賭場玩家,令到他們的博彩耍樂變得更加昂貴(例如在墨爾本的賭場樓層Mahogany Room不再有50澳元的廿一點賭枱,而且所有廿一點遊戲的莊家,都必須在拿到軟17時繼續要牌)。也就是說,皇冠的不合規行為,最後就由皇冠的玩家付出代價(同樣情況也發生在星億身上)。這些監管手段除了是應對法律及經濟方面的疑慮外,也明顯是出於政治原因。另外,也不能不令人懷疑,這些新的規管條例所代表的,是一種隱性禁止的主張,希望通過規管,最終令到澳洲博彩市場不復存在。
付出代價
皇冠、星億及SkyCity都有做過一系列違規行為,這點實在毋庸置疑。可是——或者只是我這憤世嫉俗的經濟學家一廂情願的看法——比起他們真正犯下的這些錯誤,更加矚目的,應該是鼓勵他們這些行為的那個激勵架構,以及澳洲各州政府在創造這個架構中所扮演的角色。讓人不禁想像的是,如果記者們沒有令中介博彩一事演變為突出的政治事件的話,各政府會否被動地(甚至主動地)容忍着這些打着帶來稅收之名,行洗黑錢之實的行為呢?在歷經過去8年的風雨後,皇冠落入了一間美國公司之手,業界中最有份量的公司都被狠狠地罰款,而且新的監管條例(很多在經濟上並不合理,並且與反洗黑錢毫無關係)亦得到落實。那麼,到底行業的未來又會是怎樣的景況?
首先,正如我們已經看到,賭場玩家將需要為一切付出代價。該代價將包括更差的賠率,甚至更高的最低投注額,還有由各個減低成本的行動所引發的質素下降。澳洲業界的三巨頭,都曾通過舉債來試圖擴展他們的規模。因此,他們最終還是要把債務還清,並且會主要用上從他們擁有獨家優勢的本地玩家那裏賺得的盈利來還債。那些有錢外遊,但未能富裕到每天數小時進行每局幾百元投注的較低層貴賓玩家,可能會開始離開或無視澳洲,並且到菲律賓及美國這些市場進行博彩。
第二,我們不會在短期內看到任何澳洲賭場倒閉的消息。我們最多只會看到一些賭場被收購及出售,但由於州政府都希望從它們那裏獲得收益,因此這些賭場將會維持開放。州政府不會令監管力度大到在經濟上難以為繼,亦不會接管這些賭場並嘗試親自經營,畢竟私人公司擁有行業經驗以及大量玩家資料的會員資料庫,並且讓政策制定者在面對關於他們政策所導致結果的抨擊時,能夠有代罪羔羊,使得他們不需直接面對批評。
第三,澳洲博彩業的前景,很有可能從此一蹶不振。狂熱式的過分監管及過分徵稅,加上高額投注玩家的數目遠低於當初預期的水平,都只是業界需要面對的一部份問題。非亞洲年輕人比起之前的世代對於賭場博彩更沒有興趣。因此,即使澳洲賭場對於本土市場有着獨市優勢,他們的生意都會變得更無利可圖。——那塊餅不會像以前一樣越變越大。
另外,比起以前的世代,年輕一代有更多不同的娛樂選項,當中包括很多比賭場博彩便宜得多的選擇。同時,澳洲賭場明顯無法在財政上(及合法地)帶來更好的賠率或更低的賭枱最低下注率。除非中國玩家能夠回歸(理論上不會發生,除非中國政府出現大幅度的改變),或者州政府極端地降低市場監管(同樣基本上不會發生),澳洲賭場那美好時光,基本上是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