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城集團行政總裁兼董事周焯華在位於澳門友邦廣場頂樓的酒吧及餐廳「SKY 21」接受了《亞博匯》副主席及首席執行官卓弈的獨家專訪，雙方深入探討了澳門貴賓博彩業的現狀，以及澳門與內地間有關博彩娛樂的法律法規之間的衝突及可能的解決方案。「SKY 21」是太陽城集團旗下眾多非博彩類產品之一，是下班之後小酌一杯的理想場所。
圖片： Eduardo Martins
卓弈：娛樂場和博彩在中國內地是違法的，但在澳門卻是主要的經濟驅動力。由於澳門是中國的一部分，這某程度上產生了一些矛盾。這種明顯的衝突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呢？
周焯華：中央政府多次表明，將致力打擊網絡博彩、詐騙及非法融資，從而防止資金非法外流。這方面澳門特區政府及博彩業界毫無疑問是必須要全力配合的。
澳門在1999年主權回歸中國之後，是在「一國兩制」下中國領土上唯一博彩合法的地方。回歸20多年來，由於雙方有各自的法律法規，因而在合法博彩這問題上留有很多灰色地帶，並由此產生模糊性。
我認為在現行制度的基礎上，需要一個資金管道，專門負責監管參與博彩業務人士其資金水平的資格審查，同時監管娛樂場及貴賓廳的資金來源，統計正常進入澳門的資金數據。
新增這個監管制度可以有效避免參與合法經營娛樂場及貴賓廳人士或機構墮入內地法律法規的灰色地帶。同時也可以堵截一些人士利用這些灰色地帶，與賭客進行不符邏輯的巨額博彩交易，或透過追討賭債，在內地進行不當的強迫資產或股權過戶來償還賭債。
我認為，為了解決因為澳門娛樂場而在內地出現的種種社會問題，為了不再使內地人感覺澳門娛樂場是一個神秘且充滿罪惡的無底洞，這個制度是必須的。
卓：在過去20年中，澳門的博彩業在內地資本流入澳門的推動下發展蓬勃。但正如您所說，內地對資本外流有著嚴格的法律規定。由此所產生的主要問題是甚麼？
周：我們需要正常的資金渠道。過去流入澳門的大部分資金都是以不正常渠道進入澳門，支撐著澳門的博彩業發展。雖然資金透過非法管道來到澳門，但無可否認澳門的合法博彩業務確實受惠於這些資金，因此這個話題變得相當敏感。
一方面，內地支持澳門回歸後在「一國兩制」之下的經濟發展，澳門開放賭牌、內地全國開放自由行，在國家的支持下，澳門博彩業發展一飛沖天。
但另一方面，內地的執法機關打擊澳門的非法資金管道，讓守法經營博彩業務的機構難以捉摸，我希望澳門的相關機構能夠建立一個完整及完善、符合兩地法律法規的經營方針和合法的資金管道。
內地執法機關為了打擊非法資金外流，間接地影響澳門博彩業生意，實際上令澳門經濟受到沉重打擊。
卓：作為澳門第一大貴賓博彩公司的行政總裁兼董事，您被視為這行業的領軍人物。您認為哪種方式可以解決內地與澳門之間的目標衝突？
周：內地的銀行可以發出供內地旅客使用並可在澳門各個娛樂場、貴賓廳及澳門銀行能夠兌換的旅行支票。通過這種方式，一方面可以由銀行去審批每個開票人的資金水平資格，另一方面也讓銀行及內地政府可以監管每位賭客的財政狀況，同時還能減少澳門博彩經營商對客戶借出巨額借貸的意圖，減少博彩借貸的壞帳。
此外，可通過立法來限制進行博彩娛樂的信用額度。例如，可以限制博彩借貸金額應是旅行支票金額的一定倍數或比例。這做法可以令我們十分清楚地知道誰在發放貸款、放出多少貸款，以及是否為合法信貸。
除了借貸制度的監管，博彩金額也是一個重要考量。「非理性博彩」經常為人詬病，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認為娛樂場應考慮將每局最高投注金額降低至最多150萬港幣（19.2萬美元）。
過去因為進澳資金而衍生的灰色地帶，今天隨著內地執法機關大力打擊各種非法資金而變得愈趨複雜，與其如此，不如將其透明規範化，讓內地民眾以更為透明的方式來體驗澳門的健康博彩，其實都是一種消費品而已。
卓：我們還能如何在行業中落實高透明度？
周：可在澳門實行博彩娛樂客人實名登記。來澳進行博彩娛樂的內地人士須以實名登記，以應對現今複雜的資金管道，並履行澳門政府配合內地政府打擊非法資金外流的責任。這樣做，對日後統計博彩人士數量及金額，或在追踪資金來源方面，也將發揮很大的作用。
卓：多年來，博彩業一直是澳門的第一產業，但我們看到越來越多內地人涉足該行業，儘管博彩娛樂在內地顯然是非法的。您認為這會產生問題嗎？
周：是的，應該禁止內地人士參與經營博彩業務。對於是否限制參與博彩業務人士的身份問題，長期以來兩地法規是不協調的。澳門法律沒有規定經營博彩業務的合作人不可以是內地人。
然而根據內地法律，內地人士禁止投資及參與經營博彩業務，也禁止在內地組織及推廣境外包括澳門的博彩活動，上述皆為違法行為，所以理應不容許內地人開戶成為合作人。只有賭客才可以實名開戶，只有那些能開旅行支票的人士才可以合法辦理博彩借貸。
卓：信貸在世界各地的綜合度假村行業中皆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其規則卻因司法管轄區而異。您對澳門旅遊業，特別是博彩業的信貸擴張有何看法？
周：所有在澳門娛樂場及貴賓廳的博彩借貸都應申報並接受監管。澳門博彩業發展應該是亞洲甚至全球的先鋒。
從博彩收入而言，我們已經超越了美國拉斯維加斯成為世界第一。博彩業是澳門的龍頭行業，小小的澳門可以擁有世界排名第一的產業，坐擁全國14億人口的巨大市場，並在亞洲頗具地理位置優勢，這些都應受到保護。同時應發展更為多元化的娛樂元素，特別是要不斷完善法規和監管。
我認為報備及監管博彩借貸是非常必要的。當務之急，是要客戶實名化、資金管道透明化、監管博彩借貸的合法性，以及承認相關合法權益。
卓：無疑經營者會面臨賭客違約的情形。我們知道相關債務在內地是無法強制執行的，而香港則有先例，在一家博彩特許經營公司勝出一起案件後，相關債務被強制執行。無疑，這會引起混亂。您對此作何感想？
周：根據我之前的建議，合法起訴違約賭客有賴在內地執行澳門法院之判決。如我所說，如果來澳的內地旅客進入娛樂場博彩時須實名登記以確保正規的資金管道，並有監管機構肯定借貸的合法性，同時內地人士也明確不可成為參與經營博彩的合作人，內地法院則應接受並合法執行澳門法院對於償還博彩借貸的判決，以免經營方在澳門得到的合法判決，在內地被認定為違法。
卓：您其實是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框架，以解決內地和澳門之間的分歧。如果未來可以實現這框架，您如何看待澳門長遠的發展？
周：我相信這將有助於澳門博彩業光明正大地發展，從而令澳門真正成為世界多元娛樂旅遊都會。
多元娛樂或經濟，不僅限於旅遊產品的內容，更是需要完善的法律基礎、監督經營，以及制定詳盡的法律法規對每位內地遊客的博彩行為和資金作出規範。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效地開展針對博彩產品和非博彩產品的投資比例，獨立統計兩項投資的利潤回報。我們不能長期依賴不透明的博彩資金來支撐沒法計算回報的非博彩產品。有了合法的資金，投資人才有信心投資非博彩產品。
並非現時所有非博彩產品都與賭客相匹配。我們還面臨著客源單一或旅遊產品設計薄弱等結構性問題。一切的問題，只有制定相關法律，方能令投資者對產業發展具備信心。沒有安全感的投資，只會是趨勢投資，只會短視、急功近利，無助澳門長期的多元產業發展。
只有兩地之間完善法規及對資金的監控，兩地政府之間就博彩業定期進行交流、溝通和討論，澳門才能真正成為世界旅遊休閑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