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博彩總收入（GGR）的下滑或許是一個警訊，暗示市場表現可能已達到增長上限，並需要新的催化劑來推動進一步增長。
在新冠疫情過後，旅遊業的復甦曾為澳門的經濟增長帶來希望。交通基礎設施的改善、博彩牌照的 10 年續期，再加上疫情後「報復性出行」熱潮，都促使市場對澳門博彩總收入的強勁復甦寄予厚望。
然而，上個月的數據為這種樂觀情緒潑了一盆冷水。儘管有農曆新年假期的利好，以及更成熟的運營環境（包括度假村全面升級和多家物業引入智能賭枱），2025 年 1 月 GGR 仍較去年同期下降 5.6%。
2024 年前四個月的 GGR 增長表現強勁，在5 月黃金周期間達到高峰，當月錄得收入202億澳門幣（約 25 億美元）。類似的趨勢也發生在10 月黃金周前夕，當時的後疫情 GGR 高點達到近208億澳門元（約 25.9 億美元）。
然而，鑑於農曆新年假期通常對應全年需求高峰，2025 年的單月 GGR 可能已達巔峰，並可能因季節性因素逐步回落至180億澳門幣（約 22.4 億美元）左右。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澳門政府一直明確表態，其目標是促進博彩業的「健康發展」。
與此同時，政府每年也會預測財政預算。去年11月，政府預估2025年全年 GGR 可達 2400億澳門元（約 299 億美元），即每月約200億澳門元（約 24.9 億美元）。
這是否意味著，月均高達200億澳門元的GGR屬於「健康」範圍，而超過此數則可能被視為「不健康」？一些跡象或許能夠提供線索。
在 2024 年，中國政府多次推出高調的資金外流監管措施。
2024年6月，剛剛經歷5月黃金周創下年度最高單月博彩總收入後，中國即刻打擊非法貨幣兌換商（換錢黨），目標可能是降低市場對澳門 GGR 增長的預期。
去年10月，澳門GGR創下後疫情以來最強單月表現後，中國再度收緊打擊資金外流的力度。
不僅如此，澳門政府也採取行動，確保博彩業的「健康」不會被忽視。政府依據新頒布的《不法博彩罪》，發起多次執法行動，拘捕相關涉案人士。
無疑，政策制定者深知，收緊中國資金外流會直接影響澳門流動性，從而降低整體轉碼數、及平均單筆投注額縮減，從而導致GGR下降（基於賭場數學及正常賭場優勢計算）。
儘管政府加強監管與市場監察，澳門的月均GGR仍大致維持在200億澳門元水平，與政府預測和年度財政預算相符。
然而，考慮到中國龐大的經濟體量和人口規模，市場本應擁有更高的潛在需求，足以推動 GGR 超越200澳門幣億水平。那麼，究竟是哪些因素限制了澳門博彩收入的進一步增長？除了前述的資金監管措施，還有幾個宏觀挑戰可能被決策者低估了：
- 經濟增長低於預期。中國經濟仍然深陷長期疲軟期，房地產市場的債務問題進一步惡化。許多房產價值跌破貸款餘額（即「負資產」狀況），導致大量流動資金被鎖死，居民難以通過房產套現，進而削弱消費能力。
- 預期外關稅。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加徵的關稅使中國商品變得更昂貴，從而降低了其在海外市場的競爭力。隨著中國企業的利潤空間受到擠壓，現金流受限，將進一步削弱了市場流動性。儘管目前這一影響可能仍屬邊際性，但市場情緒並未因此得到提振。
- 訪客組成的變化。 香港、中國內地及澳門本地的基礎設施改善，促使旅遊業復甦，訪澳旅客數量幾乎回到疫情前水平。2024年，澳門的月均旅客量達到290萬人次，接近2019年每月330萬人次的水平。基建升級的一個典型例子是新落成的澳門輕軌路氹線，使路氹的大型綜合度假村更加便利可達。然而，隨著這些度假村加強推動經濟多元化並推出更多適合家庭的產品，過去預留給博彩客人的酒店房間如今可能更多地被家庭遊客佔據。這對於非博彩收入而言是利好消息，但對博彩總收入增長則未必有幫助。
所有這些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間接減少了市場的流動性，從而降低了博彩投注量。要維持運營並實現增長，博彩業需要大量具備充裕、可隨時動用資金的賭客。因此，該如何刺激需求？
- 推出新產品。百家樂賭枱貢獻了澳門博彩業的大部分營業額。由於該遊戲擁有較低的莊家優勢，因此深受玩家喜愛。儘管在技術層面已有一定進步，例如推出了競技場百家樂（Stadium Baccarat）等遊戲模式，但澳門博彩業仍可從博彩遊戲的創新發展中獲益，而不是固守單一的運營策略。這需要博彩設備製造商與監管機構的密切合作，採取快速推向市場的策略，並根據行業內最佳產品進行創新和優化，不斷迭代改進。
- 教育培養玩家。其他博彩市場通常會透過教育和指導來培養玩家。例如，二十一點和撲克等遊戲需要一定的技巧，需要通過練習和精進來提高勝率。在場館內設置一些模擬遊戲室或專區，讓顧客在投入真金白銀之前「試玩」遊戲，或許有助於提升消費意願。
- 引入非傳統支付方式。雖然這可能與目前市場減少流動性的策略背道而馳，但允許更多形式的無現金博彩，例如透過加密貨幣或導入備受期待的數字人民幣，可能有助於解決當前的流動性問題，同時滿足監管機構對資金流向的監控要求。
按照博彩總收入計算，澳門仍然是全球最大博彩市場。然而，若市場已趨於成熟，甚至正處於早期衰退階段，那麼業界需要果斷推動必要的變革，以確保長遠的可持續發展與繁榮。這將涉及新規則的制定，以及博彩營運商、監管機構與金融機構之間的緊密合作。但若能正確實施，這些變革將有助於維持行業的「健康發展」，同時推動可持續增長。
David Bonnet 在亞洲區博彩產業擁有超過15年的經驗，並作為特約撰稿人為《亞博匯》等頂級商業出版物撰寫專欄文章。
